齐白石绘画的“无法而法” |
时间:2012-10-04 16:59:38 来源:www.qibaishichuanren.com |
齐白石绘画的“无法而法”http://news.mycollect.net 2012/10/10 13:50:30 搜狐新闻 浏览168次 加入收藏“无法而法”,语出《石涛画语录·变化章第三》:“至人无法非无法也,无法而法,乃为至法。”其意思为,不拘守于法度而又能自存法度,这才是至高无上的法度。这可以从两方面来理解:从画家本身来说,由于创作技巧及人生修养达到炉火纯青,作画时似乎不循法度而信手挥洒,但实际却自然地暗合于法,这样的“无法而法”其实是极高的法,即所谓“至法”。再从画面本身来说,看上去似乎是漫不经意之笔,其实却是内在条理层次井然,乍看下似乎无所依循,然而却法度谨严。这样的“无法”,自然是高妙的“至法”。另外,石涛也提到:“立一画之法者,盖以无法生有法,以有法贯众法。”在其《搜尽奇峰打草稿》也说到:“不立一法,是吾宗也;不舍一法,是吾旨也。”不难看出石涛的表达方式受佛学思想的影响,如《传灯录·世尊付法偈》有言:“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似乎是石涛“无法而法”的渊源所在。 除石涛之外, 宋代吕本中即已提出死法、活法之说,认为既要守法,但又不能拘泥于法、死于法下,而是要灵活运用法。法不是先验地存在于艺术家头脑中的,而是从艺术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是随同艺术构思而产生的。死守教条、不敢越雷池一步,便不可能使作品产生美的生命力。遵循规律而又有变化,根据艺术表现的需要,灵活而创造性地运用法,这才是活法。 在石涛看来,一个画家应该重视对古人传统的学习。但是学习有两种态度:一种态度就是仅仅追求和古人作品相似,而没有能从对传统的见识中开拓出来,这叫做“泥古不化”。另一种态度就是并不照抄古人,而是把古人的绘画作品作为提高和扩充自己见识和修养的一种材料,这就叫做“借古以开今”。石涛反对前者,认为后者才是一种正确的态度。“借古以开今”并不是要抛弃古人传统,而是要在古人的基础上进行艺术创新。从理论上看,明清以来艺术理论中出现的“不似之似”说对矫正过于轻视形式之弊是有帮助的。在石涛等看来,一味追求“似”,则会落形似之窠臼,徒有其形,缺乏韵味。而片面追求“不似”,则易流于荒诞狂乱,缺少基本的法度,往往多欺人之作。而齐白石的“似与不似之间”强调现实与具体的生活中,最感动人的地方所画的都是见过的,画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看画是非哲学的,但画里面有哲学智慧。齐白石艺术秉承石涛艺术脉络,建立在对笔墨的运用,对思绪的提升,对生命的启发,对世界的体会。 我们可以从《老子》“无为而无不为”,《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金刚经》第七品“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金刚经》第十七品“所言一切法者,及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东晋顾恺之的“传神”,南朝谢赫的“气韵”,宗炳的“澄怀味象”,到唐代张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再到宋元以后文人画的“写意”,石涛的“不似之似”,看到齐白石“似与不似之间”等观念与“无法而法”观念相承的脉络。“无法而法”不是不尊重法度,而是不死守旧法;不是不向传统取经,而是更师法造化;不是不强调技法训练,而是更看重气韵传神。“无法而法”是中国美学能在五千年中华文化中传承并突破的重要关键。 二、“无法而法”在齐白石绘画作品中的体现 齐白石绘画作品及落款中一再体现无法而法,不似之似的观念。齐白石融汇前人的观点,提出自己对于绘画的看法:“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齐白石50岁时题《芦苇水鸭》还说过:“古人作画,不似之似,天趣自然,因曰神品。邹小山谓未有形不似而能神似者。此语刻板,其画可知,桐荫论画所论,真不妄也。”57岁时草书中记道:“余尝见之工作,目前观之,大似;置之壁间,相离数武观之,则不似矣。故东坡论画不以形似也。前朝之画家不下数百之多,瘿瓢、青藤、大涤子之外,皆形似也。”其画《锦鸡图》题:“画动物形全似,则工匠所为。全不似,为研究者所笑。此余生平非见活物不敢下笔,画活物得欲似而不似,未易为也。白石记。” 从《凤仙花蚂蚱》这件作品可以看到,齐白石将写意与工笔写实同时呈现在一幅画面上。这种聚焦于一物而淡化背景的效果,与西方透视法写实不同,不是单纯描绘实景,而是不拘泥于空间和时间,将欲重点表现之处个别并有机串联地呈现。从创作年份及笔墨韵味推测,这件作品很可能是他早期先画好工笔,后来才补上写意花卉。因为他在80岁之后由于视力以及他的创作风格转变关系,就很少再画工笔。这种工笔与写意混和,创作时间分开的突破传统水墨的画法,可以说是齐白石无法而法展现的一大特色。 《松鼠荔枝》是齐白石衰年变法后红花墨叶时期的成熟作品。他以看似不经意的墨块堆栈晕染出灵动啃食荔枝的松鼠。完全以色彩描绘的鲜红荔枝和以墨色线条勾勒的枝叶完美的搭配。枝叶的律动衬托着沉甸甸的荔枝,让人彷佛嗅到迎面扑鼻的荔枝香甜。没有墨线勾勒,直接以鲜艳的洋红着色荔枝,是齐白石红花墨叶时期不拘常法的特色。 齐白石不赞同得意忘形或得神忘形,主张以形写神,形神兼备,认为作画贵在写生,能得形神俱似才是佳作。齐白石《巨石图》中题:“凡作画,欲不似前人,难事也。余画山水恐似雪个,画花鸟恐似丽堂,画石恐似少白。若似周少白,必亚张叔平。余无少白之浑厚,亦无叔平之放纵。”从这些画语中可以看出齐白石主张不以摹仿前人为满足。在晚清艺坛颓风颇盛的逆流中,齐白石勇于突破和超越千古的创新精神,主张我行我道,尊重前人却不因袭前人,师古而不泥古。齐白石的“妙在似与不似之间”,认为一幅作品单方面的强调得意忘形或得形忘意,都会导致作品的形神俱丧,应该以形似为基础,神似为旨归,才能形活而神现。物象的外形不必一味地去追求与实物的相符不悖,而应用古人所教诲的那种以“不似之似”的手法进行处理,为了传神的需要而灵活处理。他认为只有在不求似中得似,才能显出神韵。 透明 齐白石关于绘画的无法而法观念,我们首先提到“透明”。这除了是齐白石绘画中的重要观念,也是齐白石人格特质的最重要组成元素之一。从绘画媒材来说,中国水墨本来就是以透明的质感与其它媒材产生绘画效果本质上的差异,笔锋划过生宣的痕迹前后通透的笔触效果也是水墨画独有的特性。所谓“墨分五色”,更是水与墨之间产生交融透明的结果。通过水、墨、宣纸能够产生一种表现宇宙混沌气象的墨色淋漓效果。所以石涛说:“墨海里立定精神……混沌里放出光明。”在墨的海洋里,能感觉到光明澄澈的宇宙精神。透明是中国画特有的表现形式,与西方油画不同,水墨不是层层颜料堆栈的仿真效果,而是通透明澈的笔墨意境;不是可以重复改的精工琢磨,而是一气呵成的淋漓尽致。也因为水墨的透明特质,让“无法而法”的观念能比较容易体现和发挥。从绘画技法来说,齐白石用笔墨表现透明的效果,可以说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无论从早期的工笔草虫,到晚期的灵透虾蟹都是令人难以望及项背的。尤其是他晚期的虾,虾头淡墨晕染后,于水墨未干之际,点以浓墨,连贯至虾身及虾尾数笔一气呵成勾勒出自然的透明,再辅以老辣的笔法写出虾臂的力量与轻盈的墨线写出虾须的灵动,而群虾之间的布局排列,也使得整幅作品更添神韵。 然而,除了笔墨的透明之外,齐白石所展现的,更是从他的绘画表现出其人格的透明。从不否认学习芥子园画谱的学习出身,崇敬石涛、八大、吴昌硕的直接告白,到衰年变法成功的喜形于色,以及不满日军嚣张,官员腐败的闭门谢客与直白作画撰诗讽刺,甚至新中国成立后的直接歌颂,都一再显现其不虚伪做作的直白透明性格。“透明”是一种蕴含力量的美感,他不是直白空洞的表述,也非索然无味的描绘,更迥异于哗众取宠的跟风,而是动人心弦的清澈无华。从齐白石的绘画技法、观念到为人处世,都将“透明”这一特质表露无遗。而也正因他这种人格特质,绘画作品所展现出的无法而法,我行我道的风采,在乱世及西方文化冲击的时代背景下才显得更加迷人可贵。 明代画家恽向对简洁的定义是:“简者简于物象而非简于意。简之至者缛之至也。洁则抹尽云雾,独存孤贵,翠黛烟鬟,敛容而退矣。而或者以笔之寡少为简,非也。”他的意思是,“简”是指形象简洁简练,而不是指意趣的简单简陋。 而有的人把画面上用笔少、物象少看成是简洁,这不尽然。恽向对“简”的定义十分恰当,形象简洁而内容丰富,这才是中国绘画追求的境界。 齐白石用“平生不喜稠密,最耻杂凑,老年犹皆少”的题跋表达了自己对简洁的喜爱和追求。齐白石作品的简洁,可以分为三个方面,一是构图上的简洁。在他的作品中时常可以看到逸笔草草的构图方式。几根迎风的细柳从画面的右上至左下延伸,而在左下角出现了踏着夕阳归去的老牛及简单落款。二是造型上的简洁。在中晚期好多作品中,无论动物、人物、花卉,都是造型十分简练,画上的题跋又和画中内容诙谐相应,反而使简洁的画面富有故事性。在齐白石的所有简笔人物中,虽然形简色少,但并不草率。三是总体上画面的简洁。一支钓竿在画面上方一角,一条钓线划贯串画面,底下以浓淡墨点出小鱼成群。整幅画面简括疏朗,令人心旷神怡。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简洁并不意味着是写意,白石老人极为工细的“贝叶草虫”系列,也是十分简洁的,几片叶子、一个或几个昆虫构成一个花草的世界、一个动静相宜的小角自然。尤其工笔草虫搭配几片看似简单的叶子和疏密有致的小枝干,描绘了一花一世界的极简意境,物象虽少,却意趣盎然。 如果以上是形式上浅层次简洁的话,那么齐白石的简洁远不止于此。他的画是经过洗练的深层次简洁,可以说是一种精神上的单纯。而精神的单纯正是齐白石作品最可爱之处。大凡古人的山川和花鸟,往往有太多的寓意,或寄托着某种政治上的失意,或诉说着个人的遭遇,或将个人的起伏与王朝的命运杂糅一体。齐白石的山水、人物、花鸟在“扬州八怪”和“海派”之后,继续甩掉精神层面的压力和重负,走向轻松和单纯审美愉悦的层面。他选择通俗和单纯,这让我们的精神在愉悦的氛围中得到放松。即使是反驳别人的作品,齐白石表现的也是单纯至极,如《人骂我我也骂人》,让人看了不禁莞尔一笑。齐白石的简洁,不只是画面的简洁,而是从画面到心境上的简洁,这也是他和其他人不同的一个重要表征。 齐白石的时代多有祸乱,且他从小体弱多病,早年经历并不顺遂。这些经历完全可以在画面中反复描摹,但是他并没有纠结于此,经过自己的沉淀和升华,他选择了简洁。而且他的画面是由繁入简的,年轻时学细木工,作雕花,能精细繁复,但和同时期他人木雕相比,他的雕作还是要单纯些。学习工笔花鸟和肖像画以后,也一度精细复杂。在那时期,维生和适应观者需求是第一位的,个人志趣不免退居其次。远游后,经济负担减轻,识见增长,有了选择形式风格的自觉意识,他很快就偏向简洁。白石在自传和题记中,不止一次谈到他不喜欢工细。这种兴趣指向,深植于内在因素。他工细之极的贝叶草虫,往往要配以粗笔花果。而且,即使是齐白石的工细草虫,也并不繁复,精细微妙但依然单纯。 齐白石在《题画鲶鱼》中写道:“作画欲求工细生动,故难,不谓寥寥几笔神形毕见,亦不易也。余日来画此鱼数纸,仅能删除做作,大写之难可见矣。”从中我们可以见证,齐白石探索寥寥几笔,便能做到形神毕现的过程。在这一点上,郎绍君的评论是极为中肯的。他说:“艺术的单纯意味着视觉形式的纯净和凝练。这向来是造型艺术的一种高标准。齐白石曾经追逐过繁复,经历了"简-繁-简 "的过程。由繁而简,由复杂而单纯,首先得力于学习传统。他所崇敬的徐渭、八大、吴昌硕和金农等,都达到了艺术的简洁境界。白石丢弃了八大的冷逸,学到了八大的简洁。”当然,齐白石选用的技法也是促进他选择简洁的一个因素。齐白石成熟以后的作品,都十分简洁单纯,不描绘复杂的事物,不作堆砌构图, 不画浩大的人群场面,不求笔墨的繁厚。看他的作品无需猜测,但并无单调感。正如齐白石自己所说的:“客论作画法,工粗孰难。余曰笔墨重大,形神极工,不易也。”这是一种打破常规、“无法而法”的简洁。这与由平淡到绚烂,而最终归于平淡的美学境界不谋而合。 洒脱 洒脱是种境界。洒脱的境界源于理性豁达,源于对万物的洞察和生命的热情。洒脱是自然独韵的境界,是对待生命诚挚的态度。 齐白石的洒脱,无论从他的画面或生活表现都可以窥知一二。齐白石从事雕花匠的生活经历,使得齐白石有幸受到了民间艺术的洗礼与熏陶。齐白石被中国民间艺术特有的鲜明、朴素、洒脱的特点所深深地感染和影响。从他对生活周遭的敏锐观照与深刻描述,可以看出齐白石对生命的热情与诚挚。而他追求不似之似的豁达,在似与不似之间肆意游走,更体现了驰骋在过去与未来之间的潇洒。齐白石的人生经历,使他对农村人民的冷暖饥饱有着自身的体验,也使他形成了特有的无拘无束和善良质朴的品质。同时,农村出生的他对大自然有着深深的眷恋。在这种气质和心灵的引导下,齐白石在创作题材上,多与日常生活有关的自然风物,如花草黍蔬、虫鱼禽兽、田林山色……等,使得他的作品别具一格,充满淳厚、朴素、洒脱的平民色彩。 齐白石身处乱世,并非磅礴恢宏的画中思索人生,只是从生活中汲取灵感,信笔拈来的祝福或不经意的寓意,无拘无束的洒脱跃然纸上。他几度遇到作品与出身遭蔑视,能悠然自得,处之泰然,这是洒脱。洒脱不是先天的,只有越过千山万水之后,一种淡然的心态。不是没有追求,而是厚积薄发,看尽风景,淡然一笑。他面临亲友故去,放声大哭,赋诗哀悼,却能在悲恸过后转变心情,回复常态,这也是洒脱。洒脱不是跟过去说再见,而是敢于接受与面对。洒脱是敢于面对自我,挑战自我的自信,不为世人所纷扰的超然。能经历不同政局乱世而能怡然作画,面临压力而泰若处之无所畏惧,齐白石无为而无不为的自信与洒脱,是无法而法的淡然呈现。 上一篇:齐白石《十六应真图册》赏鉴 下一篇:齐白石的艺术特点 |